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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3年3月21日 17时37分

 

生的召唤

 

党中央从延安撤退了……

战马嘶叫,车轮滚动,大路上尘土飞扬,遮蔽了三月的晴朗的天空。我们的队伍在向北转移,战士们沉默地向北走去,向北走去;他们的脸是铁青的,眼睛里喻满了泪水……

陕北的土地在动荡!在燃烧!

陕北人民在经受着血的考验。

那是人心激愤而又沉痛的日子。那是英雄辈出的日子。那些日子,产生了许许多多慷慨悲歌的故事!

……十年的时间像水一样地流去了,有一个故事我却至今不能忘记……

追击的枪声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了……

漠风卷着黄沙从塞外飞来。漠风啊!它像一群喝得

大醉的凶汉,踉踉跄跄地奔跑着,吼叫着,用那痉挛的

手摇撼着这古老的大地,仿佛要扼杀这人间的一切生机。

 

一支遭受敌人严密包围的队伍,临时集结在一个隐蔽的小山洼里。

这支队伍已经苦战了五天……

战士们是过于的疲惫和饥饿了他们还紧紧地搂抱着自己那没有子弹的枪, 背靠着岩石、树干低声地呻吟、喘息;他们的嘴不停地嚅动, 咀嚼着草根、树皮,和这初春的清冷的空气。

谁都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样的绝境……但是,那些深陷的眼眶里,却依然燃烧着一缕希望的光芒。生活着总是美好的。他们是多么希望活下去,向北去,向北去,回到自己的纵队去。

支队长啊!他在思考着什么呢?

 

支队长站立在解冻的小河边。

他象一尊古代英雄的石像,独自站在那里。他双手紧扣着腰间的皮带,披一件棉军上衣,透过风沙和暮色所织成的帷幕,极目眺望北方那模糊的锯齿似的山影……

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平静。那残酷的战斗,似乎是发生在遥远的、遥远的过去;连战斗的情景,也似乎快从记忆里泯灭了。

他站在小河边。他想:他们终于阻击了百倍以上的敌人,掩护了纵队的转移,延缓了敌人前进的时间;现在,一个新的军事部署也许已经完成,就等待第一声枪响了。

他站立在小河边,想着、想着……

他想放声大笑,可是没有笑出声音;热泪却滚滚地顺着两颊流下来了,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他所率领的这个阻击营,四百多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只剩下八十一个人。

风沙大了。夜色浓了。

他忽然跨开大步向山洼走去。他要看看自己的战士。

火!火!山洼里有人低声地喊叫……

,,一堆、两堆、三堆,数不清有多少堆了;火燃烧在四周的山头上,在大风沙里闪灼……

那火,是露宿山头的敌人放起的营火;

那火,像是古老的墓地里闪灼的磷火;

那火,是一环连接一环烧得炙热的铁链;

那火,又像一条越盘越紧的游动的毒蛇。

支队长啊!面对着残酷的现实。他的牙关咬得紧紧,两只拳头捏得嘎嘎发响。明天拂晓,搜山的敌人就会给他们带来决死的战斗!

继续突围吗?他明白:饥饿的枪,再不会喷吐出杀伤敌人的火花;而没有子弹的战士,又怎么能冲破敌人牢固的封锁线?

……他也饿呀。漠风扫荡着他身边的衰草。他恍惚觉得天在转,地在动,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他走来,那不是被困在垓下的西楚霸王吗?

他不禁想起自己那漫长而又短促的战斗的一生。他想起党怎样把一个铁路工人,培养成一个有教养的指挥员。他想起自己身经的数十次大小战斗,以及自己在两次战斗中指挥的错误。一种悔恨的情绪忽然涌上心来。他觉得自己在那些战斗的岁月里,为党工作得太少太少了。

他轻叹一声,拔出腰间的短枪。这支伴随了他多年的枪啊!即或在浓黑的夜色里,也还放射着蓝色的光芒。他用粗大的手掌抚摸它的通身,默默地数着:

颗、两颗、三颗……

他的枪,只有六颗子弹了。

但是,他是一个老兵。在敌人面前,一个老兵懂得如何处置自己。五颗子弹射向敌人,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在风沙声中,他听到战士们在低声耳语。他猜得出他们在接受阻击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把生死丢在脑后了。现在,只要他下定决心,无论水里、火里,战士们都敢于跳下去!

支队长啊1举起了拳头,斩钉截铁地命令:"弹尽粮绝,决死一战。"

这个命令并不突然,原是战士们预料中的。

……仿佛阴云密布在天空,忽然有闪电的一击,便滚过来隆隆的雷声。

“决死一战!”战士们齐声呼喊。

山洼里人在走动,人声沸腾。战士们给步枪上起刺刀,又毁坏了那失去作用的枪栓;战士们在集中着又分配着剩下的手榴弹……

来自塞外的风啊!吹吧,吹吧,吹吧!

山头上的营火啊!烧吧,烧吧,烧吧!

黑暗无边的夜啊!去吧,去吧,去吧!

我们的战士,在迎接天明, 迎接那最后的决死一战!我们战士的名字,将化成熊熊烈火,燃烧在历史的天空!

我们战士的英魂,将和宇宙长存!

…………

机要员捧着小巧的三灯收报机走来,小声地问:“毁掉它吗?

支队长注视着机要员那双乌亮的大眼睛。小伙子太年轻了,他在这人间才活了十八个年头。在他的前面应当有太好太好的青春,太好太好的前程。他将来也许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军事家、科学家,或者是艺术家。然而他的生命却像昙花一样,刚刚开放就要凋谢了。支队长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悲戚了……

"毁掉!"支队长用手一挥,也挥去了心头的悲戚。

 

“……不!暂时留下……”

支队长啊!抓过机要员手中的耳机。在这慷慨赴死的前一刻,他还想最后听一听党中央的声音, 向党告别……

耳机里沙沙发响了。

支队长皱着眉头,聚精会神地从那纷乱的、嘈杂

信号"干扰声中,捕捉到一个低微、清晰,而又熟悉的女音——

……R!XNCR!在这次播音时间里,我们将播送毛泽东同志的两首诗词,请各位注意收听……"

这声音是一道电流,流过支队长的周身。

经过刹那的中断,一个男性的声音,以他饱满的情绪,铿锵的声调,开始朗诵一一一

 

 

"天高云淡,

望断南飞雁。

不到长城非好汉,

屈指行程二万!"

 

那诗句充沛着乐观的、战斗的力量!好像一双有力的手,在人们的心上擂起战鼓;擂出了洪亮的、刚毅的、暴风骤雨似的、惊涛骇浪似的鼓点!

 

"六盘山上高峰,

旄头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

何时缚住苍龙?"

 

那诗句是生的召唤!给予人们以生的信念、生的力量、生的喜悦;鼓舞人们坚毅的、顽强的、用最高限度的热与力活着。活在困苦中!活在人世间!活在大地上!为着战胜敌人!

支队长听着、听着。他的眉头完全舒展了。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他的心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不对头!"支队长捶击着自己的前额,对着自己吼叫。

 

支队长走到战士们的面前,尽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大声宣布:"不对头!前令撤消!"

战士们昕见支队长狂喜的微微发颤的声音,不由惊讶了。

支队长啊!还想说些什么呢?

他想告诉战士们:方才,毛主席说了……

毛主席说了些什么呢?怎么向战士们解释呢?

支队长停顿片刻,忽然许许多多的话,像暴涨的山洪那样,从他的心里、嘴里,滔滔地奔流出来——

毛主席说了,枪在我们手中,我们就能战胜敌人。

“我们不是八十一个人,我们是八十一万人马。”,

“枪在我们手中,我们就有办法突出敌人的重围。”

沉默,战士们在沉默……

支队长看不见八十一张脸孔,却看见了八十一双燃烧的眼睛,感觉得出八十一颗心的跳动……

 

“有办法”一个战士举起了枪, 刺刀的寒光一闪。

    “有办法” 八十个战士跟着举起了枪, 刺刀的寒光闪闪。

有办法1有什么办法?

谁也没有去考虑,谁也不知道……

战士们只是完全信赖着自己的指挥员。指挥员只是完全信赖着自己的战士们。而大家都深深地信赖着那电波送来的召唤。

 

那天半夜, 大风沙呼啸着……

这支陷入绝境的队伍,终于越过了敌人的封锁线,相互扶持着向北走去……

 

整整十年过去了,时间的流水冲去了我记忆中许许多多的沙砾,但这个故事却是一块闪光的金子,永远沉入我的心之深处了。

每逢想起这个故事,我便会获得莫大的鼓舞。

于是一-

悲哀的时候,我会愉快起来;

消沉的时候,我会振奋起来;

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会挺起胸脯一直向前走去。

 

1957325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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