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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3年3月21日 17时38分

奥雷斯山赞

 

我们赞美你拔海二千三百米的奥雷斯山。

我们赞美你远古地壳变动的产儿,经历了亿万年的风风雨雨、冷冷热热,依然傲岸地屹立在北非原野。你那重叠起伏的峰峦,游龙般横亘在撒哈拉沙漠与君士坦丁丘陵之间;挥斥南来的漠风流沙,屏障地中海沿岸的农田、果林和牧场。

我们赞美你断崖嶙峋,峭壁峥嵘。你那青灰沙砾和绛紫岩石的缝罅之中,丛生着昂然挺立、操执钢矛铁戟的剑麻,蔓长着怒发冲冠、剑拔弩张的仙人掌。

我们赞美你剽悍的山民,世世代代,男男女女,为了民族尊严、祖国独立,投入你的怀中,反抗罗马帝国、土耳其、苏丹和拿破仑三世的殖民统治,写下许多

壮丽的英雄史诗。

我们赞美你一九五四年十一月一日光辉的时刻,山民的后代在你心上燃起全民武装起义的火炬,远射阿尔及利亚辽阔的版图,照耀阿尔及利亚沸动的人心。你像灯塔指引着船队,穿过狂风暴雨,航过惊涛骇浪,驶向多少代人日夜向往的港湾。

我们赞美你战斗的奥雷斯山和奥雷斯人啊!

我们曾和一些奥雷斯人,挥汗攀登奥雷斯山脉的羊肠小路;也曾和一些奥雷斯人,在奥雷斯山区的首府巴特纳促膝谈心。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阿尔及利亚的小路,条条通向奥雷斯主峰;我们谈话的主题,最后总会归结到一九五四年十一月一日午夜的第一声枪响。

如同需要一根针线穿起满盘的珠了,我们多次向奥雷斯人提出过一个相同的问题:“你们为什么打响第一枪?”

这些头戴平顶小帽、身穿亚麻外套、保持着山民古风的奥雷斯人,给我们的答复也几乎完全相同: “为了祖国,为了民族,也是为了自己和后代儿孙能够像人一样地生活下去。”接着,有如满盘珠子猛然地滚动起来,他们会以激昂的声调,愤怒控诉法国殖民者掠夺、镇压和杀害奥雷斯人的种种罪行。

我们在奥雷斯山麓的康希拉县做过一个粗浅的了解;这个紧靠撒哈拉沙漠的偏僻小县,十三万山民原来约有六万公倾耕地。一八三0年以后,路易·拿破仑的“远征军侵入阿尔及利亚的腹地。那些随军来自巴黎的皇亲国戚,依仗军事特权,或者施展放高利贷、倾销鸦片烈酒等等卑劣手段,相互争夺地圈占、兼并和骗取奥雷斯人的土地。在阿尔及利亚独立以前,康希拉的土地大量集中在这些庄园主手中。全县一千二百多法国人,就占有耕地三万五千公顷,十三万奥雷斯人,却只有二万五千公顷的土地。我们到过几个原来属于庄园主老爷的住宅,真是豪华极了。老爷们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居然享受着巴黎贵族式的荒淫生活:高高的围墙内,有着梧桐、柳按亭立的林阴大道,栽着郁金香、紫玫瑰的花圃,四季游泳池,灯光网球场;西班牙别墅式的小楼里,舞厅浴室,冷风暖气,"巴黎大饭店"一样设备齐全。而在堂皇的大厅和卧室内,衣柜里,挂满巴黎一九六二年的时装;墙壁上,悬满印象派的大幅油画;食橱里,堆满宝石色的美酒;抽屉里,塞满各种赌具、补药和猥亵的小说;又像"法兰西走廊"百货商场那样光怪陆离。但是分散在庄园四周的奥雷斯人小村,农奴们却没有住房,一家老小拥挤在罐头铁皮钉起的小屋或是阿耳法草围成的小棚里,如同牛马一样终年在饥饿、疾病和繁重的劳役中痛苦呻吟。七年抗战时期,法国总督利昂纳将军宣称为了防止暴民的突然袭击,派兵到每个庄园去严加保护;康希拉的庄园,有的驻兵一排,有的驻兵一连,铸成了一条火力与刺刀的锁链。一九六0,这个小县竞驻扎到三万多名法国殖民军。庄园主老爷更趁机修筑或加固原有的碉堡,雇佣一些亡命之徒,私设法庭、刑室和牢房,整个康希拉变成了一座

四周围满铁网鹿寨的大监狱。有人说,枯燥的数字不能形象地说明问题;我们以为不然。请闭上眼睛想一想吧!一千二百多法国殖民者派来的人,骑在十三万奥雷斯人的背上为非作恶,三万多法国兵又持枪挥刀,保护着这个残酷的殖民主义的秩序。如果奥雷斯人不敢反抗,不敢胜利;那么,他们什么时候,又有什么道路可以走出这暗无天日的监狱,又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这囚徒一样的农奴命运呢?

直到现在,我们的头脑中还保留着奥雷斯人倔强的面型,我们的眼前还闪动着奥雷斯人坚定的手势,我们的耳边还响彻着奥雷斯人激愤的声音: “独立以前,阿尔及利亚的监狱比学校多,阿尔及利亚的宪兵比教员多;正是由于这些法国学校和法国教员的训导,我们才觉醒过来,团结起来,打响了一九五四年十一月一日午夜的第一枪。我们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救自己,因为我们活不下去了。”

是的,不仅康希拉如此,奥雷斯山区如此,整个阿尔及利亚也是如此。绵羊爱到伤害的时候,会用双角抵抗袭来的猛兽;雄狮沉睡苏醒的时候,会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奴隶活不下去的时候,会群起进行生死的战斗。

奥雷斯山民就这样在自己的民族英雄本·布拉伊特的统率下,起来战斗了。

 

一些亲身参加过一九五四年十一月一日武装起义的奥雷斯人,每当谈起这个扭转阿尔及利亚民族命远的关键时刻,便会怀着一种崇敬而骄傲的心情,向访问者提供自己当时所想到、做到、看到的一切。因为,奥雷斯山区武装起义的英雄事迹,已经被谱写成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交响乐中最辉煌的一个乐章……

那天夜里,寒风呼啸,枯草战栗,落叶飘零。

那天夜里,庄园确堡里闪着磷火般的灯光,好像恶狼眨着阴森的眼睛。

那天夜里,奥雷斯山披挂着铁青的盔甲,有如勒马横刀的武士。那天夜里,游云托出一弯新月和一颗明星。

那天夜里, 本·布拉伊特头戴皮帽,腰束皮带,胸前斜挂着自动步枪,长久长久地站立在一间茅舍的土墙前。他左手持灯,右手握笔,在那五万分之一的奥雷斯山区地形图上,画出一道又一道红线,勾出一个又一个蓝图。怀表贴着他的心房哒哒地走动,时针和分针重叠着指向"10";他忽然仿佛听到了什么,耳朵凑近窗棂,脸上露出一丝几乎看不出的笑容。

那天夜里,三千多名奥雷斯人的先驱者,左臂缠着白布,扛着猎枪、梭镖、铁斧、钢叉,拿着木棒、石雷、弓弩、匕首,分成几十支战斗的小队,沿着几十条崎岖的小路,向着几十个攻击的目标前进。满山遍野全是自己的人,跟随着天空高悬的一弯新月和一颗明星一一这未来的国旗前进。尽管武器压痛了肩胛,汗珠滴落在脚背上;尽管碎石磨破了脚掌,鲜血淋洒在道路上;几十支战斗的小队,依然以最高的速度前进。

那天夜里,本·布拉伊特凝视着手中的怀表,他的心也跟随着三千多名穆斯林兄弟,跟随着时针和分针急速地前进。复仇的时间终于到了,时针和分针一齐指向"12"这个数字。复仇的枪声终于响了,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第一声枪响。本·布拉伊特兴奋地走出茅舍,攀登到山顶去。他看到火光撕裂午夜的黑幕。他听到枪声击破午夜的寂静。他气吞山河似的哈哈大笑起来了。

那天夜里,雄狮苏醒了,奴隶站立起来了。几十支战斗的小队,怀着仇恨,跃过鹿寨壤沟;带着射击,冲过电网雷阵;分别攻入警察局、宪兵队、庄园碉堡和军火仓库。他们打垮了平日坐在自己头上的老爷,夺取老爷的武器武装自己。战斗进行得迅速准确、干净利落,像本·布拉伊特手中的怀表一样,完全符合作战计划的、;要求。在拂晓法国殖民军大批出动飞机坦克之前,三千多名奥雷斯人,胜利地撒回奥雷斯母亲怀中。

那天夜里,有三年五载说不尽的英雄人物和传奇故事……

那些亲身参加武装起义的奥雷斯人,回答访问者的时候,总爱争说自己所在的战斗小组,真正打响了第一枪。巴特纳兄弟带领着我们到城南的山口,说是他们在这儿狙击一辆过路的法国吉普,打响了第一枪。康希拉朋友带领着我们到城西的兵营,说是他们在这儿击毙一个巡夜的法国上尉,打响了第一枪。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地方,许许多多这样的第一枪……我们不禁微笑着说:是的,是的。奥雷斯是个战斗的整体,所有的战斗小队,都同时射出了第一颗复仇的子弹。

那些亲身参加武装起义的奥雷斯人,在叙说奥雷斯山区午夜枪声的时候,都会不约

而同地怀念起民族英雄本·布拉伊特。这位武装起义的组织者和领导者,没有看到阿尔及利亚光荣的独立,也没有看到奥雷斯人胜利的欢愉,他在征程的中途英勇牺牲了。一个山民送给我们一张本·布拉伊特的照片,使我们看到了他的英姿;他像一个士兵一样,头戴皮帽,腰束皮带,胸前斜挂着自动步枪,脸上露出一丝几乎看不出的笑容……就是他,这个平凡而朴实的人,统率三千多名奥雷斯山民,开始了结束法国殖民者一百三十多年血腥统治的神圣事业。

奥雷斯山区的第一声枪响,有如雷霆引起旷野的共呜,整个阿尔及利亚从此响起密集的枪声。

奥雷斯山民的第一支火炬,好像星火迸射广袤的草原,整个阿尔及利亚从此燃起冲天的大火。

如果说武装起义需要莫大的斗志与勇气,那么坚持斗争需要更大的信念与毅力。武装起义固然十分艰巨,坚持斗争更是困难万分。但是,剽悍的奥雷斯山民坚持下来了,坚持了七个冬去春来,坚持了两千五百多个夜尽天晓,一直坚持到最后胜利。那些七年武装斗争的参加者告诉我们:他们在七年中抗击了比自己强大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敌人,一次又一次粉碎了敌人的封锁、分击、合围与聚歼。他们愈战愈强,敌人愈战愈弱;因为他们深深植根在人民的心上,而人民的力量永远所向无敌。

一个名叫吉拉维的山民,这样向我们叙说他离家的心情:他是一个法国庄园的农奴,武装起义后,毅然撇下妻亏儿女上山去了。临行前,妻子拉着他的手,哭泣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团聚呢?"他笨拙地抹干妻子淌下的眼泪,鼓动着说:"等到赶走法国鬼子。十年,二十年,也许一直到头发胡子白了,把枪交给孩子。你不要哭,我们没有像人那样生活过一天,再不能让孩子们像牛马一样生活下去。你不要哭,告诉孩子,谁把我逼上奥雷斯山;告诉乡亲,给山上的兄弟送粮送衣。你们做的愈好,我们回来得愈快。这难道仅仅是吉拉维夫妇之间的爱情吗?不,应该说这是千千万万奥雷斯人抱定的共同决心。吉拉维说到这儿,接连比划了几个手势,说明他当时怎样亲吻了两个睡熟的孩子,又怎样拔出腰中的匕首递给妻子,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会怎么使用它”便一去不返,一直走完七年漫长的征途。

一个名叫阿穆里的看林人,现在已从部队复员归;,依然操持他的旧业,整天背起猎枪在山林里巡逻。他和我们并排坐在看林人的哨棚里,向我们叙说了当年人民给予自己的支援。那时候啊,人民的生活异常艰难困苦,他们身在敌人的魔爪之下,心却悬挂在奥雷斯山上。任何一家,任何一人,如果自己有三斤面粉,宁肯自己饿着,也要把二斤送到部队;如果自己有一件毛衣,也宁肯自己冻着,而把带有有体温的毛衣脱给战士。七年如同一日,山上需要什么,山下输送什么。尽管法国殖民军的封锁线像一排排尖刀,碉堡群日夜喷吐出火力交织的罗网,巡逻车发出凄厉的吼声来往奔驰;人民仍然在风天雨地、拂晓黄昏,把粮秣、衣物、药品、敌情,连同自己那颗忠诚的心,一齐送到山上去。奥雷斯有哪一条山径,没有淋洒过运粮人的鲜血?奥雷斯有哪一道山谷,没有埋葬过送衣人的忠骸?人民竭尽全力支援着武装斗争。战士虽然吃得简单,但却吃得饱。战士虽然穿得杂乱,但却穿得暖。战士根据人民送来的敌情变化,顺利地出击或安全转移。战士依靠人民的忠诚,坚定与鼓舞着自己的信心,立于不败之地。阿穆里还告诉人们峡谷里有许多隐蔽的石洞。这些石洞,都是当年在人民协助下开挖的,用来抵御法国殖民军的排炮轰击、飞机轰炸和重兵扫荡;后来这些孤立的石洞逐渐连接起来,变成奥雷斯山腹中的钢铁防线。奥雷斯人就这样坚持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高举全民战斗的旗帜。

一个叫穆斯塔法的现役军官,为了具体答复我们的问题;奥雷斯山区的武装怎样壮大起来的?对我们讲叙了货郎德哈吉的故事。德哈吉是伊尼阿特人,由于叛徒告密,他参加武装起义

的消息,传到法国宪兵耳中。那些刽子手捕去他七十五岁的父亲马达尼,六十五岁的母亲法特玛,作为人质枪杀于巴特纳城外。在复仇火焰的燃烧下,他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弟弟,放火烧掉祖传的小屋,散尽残存的衣物,决然走上奥雷斯山,成为当时著名的五兄弟狙击联手。穆斯塔法拳起右手又立即松开,做出如下的结论:"一个变成五个,甚至变成五十个,五百个;我们就这样在敌人的屠杀中壮大起来。当然也可以这样说,七年抗战时期,所有的奥雷斯人都参加了民族解放军;不同的是,战士是穿起军服的人民,人民是没有穿起军服的战士而已。"其实他本人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一九五四年上山时,他才二十五岁,只是一支二十多人的游击队的战士;一九六二年下山时,他不过刚交三十三岁,却已经是东部军区一个上尉营长,统率着四百五十名正规军战士了

我们虽然不善于生动地复述别人的故事,但我们觉得以上的三个事例就足以说明一切了。所有被压迫民族为争取解放而进行的正义斗争,最后一定会以自己的胜利和敌人的失败而告终。这是生活的定律,这是时代的潮潮流,这是革命的真理;谁也诅咒不倒,恐吓不住,改变不了。

一本六二年阿尔及利亚宣布独立后,那些手持原始武器起义的游击队,经过七年战斗的考验, 经过七年战火的冶炼,已经变成一支拥有现代装备的正规军。

他们下山来了,炮车辚辚,战马萧萧;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巨大行列,扬起遮天蔽日的洪尘。

他们下山来了,身上披戴着祖国自由的阳光,胸中流荡着故乡芬芳的空气,眼里闪耀着感激人民的泪花。

他们下山来了,走过撒满鲜花的道路,穿过洋溢欢笑的人群,挥着军帽向一切亲人致敬。

 

他们下山来了,高唱着战歌,在巴特纳法国兵营的旗杆上,升起迎风招展的阿尔及利亚国旗。

但是,战斗并没有结束。胜利的果实需要保卫。残破的家园需要重建。奥雷斯人又一手拿枪、一手拿镐,顽强地战斗下去。

对于这样的山,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能不放声歌唱?

我们赞美你巍峨屹立在北非原野的奥雷斯山。

我们赞美你是非洲一切被压迫民族的光辉榜样。你给他们无限灿烂的希望,你给他们指出锦绣的前程。

我们赞美你哺养的山民,具有岩石那样坚硬的意志,具有剑麻那样不屈的性格,具有仙人掌那样蓬勃的精神;昨天打垮民族的敌人,今天又去征服自然的敌人,永远向上,永远向着明天前进。

我们赞美你的山民新的乐章。他们在战火烧过的土地上,种植出小麦、大麦、燕麦和玉米,种植出独立后第一个丰收的季节。他们在硝烟弥漫过的山坡上,放牧着卷毛绵羊、独峰骆驼和肥壮的乳牛,放牧着独立后自己胸中涌出的山谣。

我们赞美你山村出现的新屋,山坳飘舞的炊烟,山谷奔驶的车马,山麓旋转的履带,山民扬起的劳动号子和他们那永远警惕闪动的眼睛。

我们赞美你挺拔的奥雷斯山和你倔强的奥雷斯人啊!

 

1963年秋巴特纳一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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