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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诗的时代感与民族特色(下)

周政保

 

新疆,这块十三个民族聚居的土地,曾哺育和滋养了许多艺术家、作家和诗人,闻捷就是其中的一个。一九四九年,随军进入新疆的闻捷,正是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黄金时代。他饮过伊犁河的水,尝过吐鲁番的葡萄;他聆听过南疆和硕草原的琴声,领略过北疆果子沟的风光,就是他的长篇史诗《复仇的火焰》的素材,也是在这时候收集的。毫无疑问,深入民族生活,是诗人创作这么多的爱情诗的前提。那么,他是怎样深入民族生活的呢?袁鹰同志为我们提供了一点似乎与此无关的线察'一一一九六三年,诗人与袁鹰等同志出国访问,抵达阿尔及利亚的奥兰西部后,他们被当地牧民邀前去参加婚礼。袁鹰回忆当时的闻捷是这样的:"进入帐篷,你热烈地向主人致贺,席地坐了下来。在那些还有点拘谨的牧民中间,你却谈笑风生,好象又坐到陕北高原上牧羊老汉或是天山脚下哈萨克男女青年们当中了。主人端来一盆库斯库斯'-一用羊肉拌杂粮的民族食物,油赋先不说,单是停留在上面的许多苍蝇,连我们的司机赛义德都忍不住要皱眉头。但是,主人刚说声请,你就第一个举起羹匙。那儿位老者眯起眼睛微笑着望着我们,没等他们开口,你就大声赞美起好味道来。"这种生动的悄景,足可以使我们想象到,当年的闻捷怎样活跃在维吾尔族或哈萨克族农牧民中间的。也许,就是在类似

的场合下,诗人倾听过哈萨克老人的弹唱,陪伴过维吾尔青年的舞会,并认真记录过他们口头流传的情歌。凭着诗人的一颗赤子之心,这一切是可能的,而且可以被他的诗作所印证(如文后将要叙述到的民歌影响问题)

闻捷爱情诗的民族传色,首先表现在对少数民族青年男女爱情生活的真实反映上。俄国批评家别林斯基曾经说过;"任何民族的生活都表露在只被它所固有的形式之中,因而,如果生活描绘是忠实的,那就也必然是民族的。要在诗的作品中反映民族性,并不要求艺术家象普通的那样作深刻的研。……因为这民族性很象克雷洛夫寓言里的影子:果戈理君不以它为意,它却自己找上门米,许多人竭力追逐它,得到的却只是琐碎凡庸而已。爱情诗何尝不是如此——只要真实地反映了少数民族青年男女的爱情生活,民族传色是可以、而且必定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闻捷爱情诗的创作,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譬如《金色的麦田》:

巴拉汗拿起镰刀去邦忙,

热衣木笑着掰开一个馕,

他说:"咱们一人吃一半,

包管越吃味道越香。"

(维吾尔人结婚仪式之一:由长者把馕掰成两半,分给新郎新娘吃,表示共同生活从此开始)

又如《赛马》:

他的心眼多么傻呵,

为什么一再地快马加鞭?

我只想听完他的话,

哪里会真心把他追赶。

我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怎么能叫他有一点难堪?

为了堵住乡亲们的咀巴,

最多轻轻地打他一鞭。

(赛马: 这里是指“姑娘迫”,多半在喜庆之日举行,是哈萨克青年男女最喜爱的游戏,在出发到起赛点时,男方可尽情地向女方表示钟情,女方不得恼怒,在回身向终点跑时,女方追上另方,则可用鞭抽打男方的脊背,男方不得还击〉这些工巧隽永的诗行,以它真实细致的描写,使我们形象地看到了少数民族青年男女爱情生活的某些侧面,感触到了他们独特的恋爱情趣。可以肯定,诗人并没有去刻意追求"民族持色",然而它却如此鲜明浓郁地表现出来了!这是现实主义在闻捷爱情诗创作中的胜利。

闻捷爱情峙的民族特色,还表现在民族性恪的刻划上。性格的塑造,是最能反映民族特色的。由于人类在历史上所处的自然地理环境的不同,以及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差别,造成了不同语言的不同民族,而这种不同的延续和发展,逐步构成了不同民族的各自的文化传统〈包括习惯、风俗和宗教信仰等),这样,便使不同的民族成员各自具备一种比较普湿的性格特征、心理素质和特别的表情达意方式。诗,是文学的一种,而且是特别强调写人的感情的。因此,诗在描写各民族社会生活和抒发各种感情的时候,不能不打上鲜明的民族性印记。正是基于这一点,诗在反映某一民族的社会生活和人的情感的时候,不仅要注意到民族性格的外在形式,而且要普重揭示这一民族所普遍存在的思想方法和感情的表达方式。只有这样,才能使诗深刻地体现民族的各自特色。诚然,作为爱情诗,闻捷笔下的少数民族青年男女的性格特征,主要是通过恋爱的表情达意来实现的。而诗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使作品中的少数民族青年男女的某些性格特征,与汉族青年男女的某些性格特征区别开来了,区别得是那样鲜明,如《赛马》.《金色的麦田》中的爱情表达方式,是多么直率,坦露和粗犷,这在汉族青年中是椒少见的,在方式上,更是不存在的。就是把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青年男女的爱情表达方式作比较,其间的差别也是一目了然的,同样是直率、坦露,但哈萨克族青年要比维吾尔族青年更为粗犷,而且充满了草原生活的气息,而后者和前者相比,坦率中还带一点儿含蓄与幽默,如前面提到的《舞会结束以后》、《种瓜姑娘》等。

同时,我们还看到,.不同民族由于文化传统和生活环境、习俗的差别,作为传达爱情的"媒介"〈如鲜红的苹果、淡绿的葡萄、悠扬的琴声、热烈的鼓点、金黄的面馕、洁白的羊奶、以至哈萨克姑娘手中的马鞭),都有所不同,这种不同,直接影响到爱情表达方式的差别,如《爱情》一诗中这样写道:

高晨,我挤一碗鲜羊奶,

轻轻地放上他的窗台:

但愿他记起我的爱情,

和碗里的奶子一样洁白。

通过"一碗鲜羊奶"(独特的爱情表达方式),使我们感触到了这位姑娘的一往深情,那种对爱情忠贞不渝和执着热切的性格是鲜明的,但不乏民族的色彩一一显而易见,只有哈萨克姑娘才有这种性格特征,以及她这种独特的表达爱情的方式。又如《舞会结束以后》:

琴师踩得落叶沙沙晌,

他说: "葡萄吊在藤架上,

我这颗忠诚的心呵,

吊在哪位姑娘的辩子上?"

鼓手碰得树枝哗哗响,

他说;"多少聪明的姑娘!

她们一生的幸福呵,

就决定在古尔邦节晚上。"

琴师的比喻, 鼓手的情意,以及他们自言自语式的内心独白,不仅漾溢着民族生活的气息,而且工巧自然地托出了两位维吾尔族青年的某些性格特征,坦率明朗,机智含蓄,简直是青年阿凡提的再现。在我们的汉族青年的爱情生活中,很少见到有这种性格特征和表情达意的方式。果戈里曾说:"真正的民族性不在于描写农妇穿的无袖长衫,而在,民族精种本身"。所谓"民族精种",就是"民族性格"的精神反映,如勇敢纯朴的.民族对外来侵略的致死抵抗,又如对本民族文明的珍爱、对科学事业的追求,等等:但通过爱情生活的描写或讴歌,同样可以表现一种比较普遍的精神状态,如开朗,粗犷,含蓄,幽默,以及恋爱情操、婚嫁理想,等等。这也是"民族精种"的一部分,民族精种是一个综合体。

不错,爱情诗不能拘泥于"无袖长衫"的描写.而要反映出·"民族性格""民族精神",但这决不意味着排斥"风俗画"的描摹。在许多情况下,民族性格的刻划,还往往得力于"风俗画"的衬托:甚至诗中的人物形象,也可以成为"风俗画"的主体,如马背上的狞猎青年,草原上的牧羊姑娘……从中我们都可领略到塞外民族的风土人情,闻捷的爱情诗就是这样一幅幅优美的"风俗画",无论是舞会、幽约、赛马、婚礼……都可以使我们感触到浓郁的民族特色。普希金曾说:"气候、政体、信仰、赋予

每一个民族以特别的面貌。""特别的面貌",不就是民族特色的一种表现么?特别是,在闻捷的爱情诗中,这种"特别的面貌",往往和情感的披露巧妙地结合起来,创造出别具一格的艺术境界来,譬如《秘密》,全诗共八句:

姑娘从泉边汲水归来了,

瓣梢上沾着几滴水珠;

欢笑盛开在眼睛、眉毛上,

心啊,要从咀里跳出!

方才,饮马的那个小伙子,

对她嘀咕了些什么?

只有从白桦树上溜下的风,

能把这个秘密道破……

诗作构思新颖,活泼轻灵,既是一首情景交融的抒情诗,又是一幅优美的"风俗画",可谓"诗情画意",两者皆备。

可以说,闻捷的爱情诗之所以具备这么浓厚的民族色彩,语言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我们常说,文学的第一要素是语言,而在涉及到诗的民族特色时,这个"要素"就特别引人注目。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并有'已自己的表达方式和表达风格。可是,仅仅用这一民族的语言来创作反映这一民族的生活的作品,还并不一定具有民族特色。语言是体现作品思想性和艺术性的衣裳,只有当它和作品的思想内容,艺术地融为一体时,语言才可能反射出民族特色的光彩。我们甚至发现,某些少数民族的诗歌,当译成汉语或其他民族的语言文字时,仍不失其语言的民族特色。同样,象闻捷这样的诗人,他并不是维吾尔族人或哈萨克族人,由于他观察生活细致,反映生活真实,所以他的爱情诗的语言,民族特色是十分显著的。例如:

"生命如同盛开的花朵.

它期待着金色的阳光1

你看富饶的果子沟啊,

它在欢迎更多的牛羊。"

"生命又如晨曦的光芒,

也会托出火热的太阳,

我将带同丰富的智慧,

满足家乡的一切愿望。"(《送别》)

可是你不要喝酸奶子呵,

请相信我对你的忠诚:

 ……   ……

那时我将在初恋的地方,

为我俩搭起一座帐篷……"(《信》)

"托里部落有个出色的牧人,

他的名字叫黑林拜克,

世上若有多情的姑娘,

请把他永远在心里保藏着。"(《客》)

调皮的客人怪声喊叫:

"新人的眼睛正把大家抱怨——

中午的太阳就要下山,

你们为什么走得这样馒?"(《在路上》)

这些诗章的语言,无论是文字色彩,还是字词的排列组合,或者是运用的比喻,都体现了少数民族话言的传统习惯。假如我们读一读闻捷的几首(如《小香》、《收工以后》)反映汉族青年爱情生活的诗作,其语言上的差别,更是一清二楚的。

我们认为,闻捷爱情诗浓郁的民族特色(从内容到形式),是和诗人学习和借鉴新疆少数民族情歌分不开的。早在五十年代,不少批评家(如胡采同志),就肯定诗人受到了新疆民歌的影响,,可是始终没有找到可靠的证据。现闻捷已不在人世,可靠的证据只能从作品中去探求。

维吾尔族的民间情歌,大都具有比兴重叠,想象连串,或坦率热烈,或含蓄幽默的

艺术特点,而这些,基本上都为诗人所运用。如维吾尔情歌《多情的百灵鸟》:

多情的百灵鸟啊,

伸展开翅膀飞吧!

飞过高山大河,

飞过沙漠戈壁,

飞到花园里去吧!

代我问问雅尔:

"是否把我记挂在心里?"

而在闻捷的爱情诗中,则有"夜莺飞向天空""年轻人翻过天山"的描写,而在《告诉我》一诗中,还有这样的诗句:"当春风吹到吐鲁番的时候,你可曾轻轻呼唤我的名字?"这和民间情歌中的"是否把我记挂在心里"多么相似,完全是同一类型的表情达意方式。

又如,民间情歌《何时吃蘸盐水馕》的两句:

 

我俩象自由的花鹿,

何时才能把盐水馕吃!

我们在闻捷的《金色的麦田》里所看到的表情达意方式,几乎与此一模一样,揭示的都是一种定情成仰的心思。还有,在民间情歌《我经过绿色的草原》中,出现过这样的隐喻描写:

我把一只羊羔抱到胸前,

用咀唇亲吻羊羔的眼。

不是羊儿使我留恋啊,

只因那牧羊姑娘在我面前。

而我们在闻捷的《信》一诗中,也见到这样的情景:"对面山坳的草坪上,有一个牧羊姑娘,她抱着雪白的羊羔,坐在古色的石头上。","这儿是她初恋的地方……!这是;同一种富有民族色彩的表露恋情的方式,即以"羊羔"为爱情的“媒介”,寄托对情人的深沉爱恋。

这样的例子,真是太多了!如维吾尔族情歌喜欢用"红色的苹果"来隐喻爱情,"熟透了的葡萄"来比拟恋爱的甜蜜,"无花果已经熟了"来表示爱情的圆满……这些,都属于国外民间文学研究者所称谓的"现成思路",即现成的、可以用来表达某种意味的情景或比喻。而这些"现成思路",常常被闻捷所大量运用,这种运用,确是大大地增强了诗的民族特色。诚然,闻捷爱情诗的民族特色是多方面的,以上所述,只是若干主要方面。多年来,人们在评价闻捷诗的时候,往往缺少这方面的论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不足之点。但这种不足.并没有掩盖闻捷爱情诗创作的

艺术光彩。

记得钟嵘的《诗品》在评论晋代张华的诗时,说过一句甚有份量的话:“犹恨其儿女情多,风云气少”。这句诗评,言简意深,虽距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但现在读来,仍是十分新鲜、独特和尖锐的。应当让爱情诗充满时代烟云,而不该一味描写缠绵悱侧的儿女之情。至于爱悄诗的内容与形式的民族化,使之具备中国气派和中国风格.则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从而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不言而喻,闻捷爱情诗的创作,在这些方面已为我们积累和提供了有益的经验,值得我们借鉴和发扬光大。特别是纵观当前的爱情诗创作,提出要从现实生活出发,增强作品的时代感和民族特色(包括整个中华民族和各民族的具体特色)这不能算是无的放矢的苛求。

周政保

江苏常熟人。中共员。1982年毕业于新疆大学中文系,研究生。历任新疆塔里木农场农工,报社记者,财贸干部,新疆大学中文系研究生班学员,兰州军区政治部创作组专业作家。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评论集《闻捷的诗歌艺术》、《小说与诗的艺术》、《军事文学的观照》、《小说世界的一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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