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闻捷的《复仇的火焰》(第一部)

孙克恒

长诗《复仇的火焰》〈第一部：《动荡的年代》是青年诗人闻捷在毛海东文艺思想指导下长期深入生活,坚持创作实践,在大跃进的号召和鼓舞下，写出的优秀作品、它标志着诗人从《天

山牧歌》到《河西走廊行》后创作的新发展。尽管我们现在读到的、仅是未来长诗的第一部,但仅就这第一部的结构和情势发展来看,‘已经使我们感到,这将是一部具有气象万千的民族历史生活画面,拥有史诗式规模的鸿篇巨著。。在整部长诗中,诗人计划在1949年中国人只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向大西北历史性进军的宽阔、宏伟背景上,主要通过对美蒋武装特务乌斯满的一次反动叛乱的描写,,纪载下解放初期聚居在巴里坤草原的哈萨克人从怀疑、反对到拥护共产党的历史过程,记载下帝国主义者和民族反动派的幻梦和末路。"("《动荡的年代》,后记"〉这曾是一场席卷天山南北的政治风暴。诗人选择这一历史性题材的积极意义，不仅在于艺术地说明了毛主席的"帝国主义者和国内反动派决不甘心于他们的失败,他们还要作最后的挣扎"这一英明论断,同时这场风暴的平息与人民觉悟的空前提高,更雄辩地证实了一切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派,必将以他们的彻底失败而告终的命运。

《复仇的火焰》〈第一部〉开始,便以第一野战军向大西北历史性进军的伟大场面吸引住

我例。诗人笔下的野战军真是一股势不可挡的铁流。在这股铁流的历史性冲激下,紧紧围绕

着故事情势的急剧发展,在新疆草原上出现了各式各样错综复杂的阶极矛盾和斗争,有发生在部落中的头人与牧民间的矛盾,有美蒋特务间的矛盾。当时,由于"民族意识迷惑了骑手的心,宗教观念蒙蔽了头人的眼睛",因此在帝国主义分子马克南直接策划指使下,由美蒋武装特务煽起了一场罪恶的叛乱。在长诗的第一部, 叛乱的正面描写还没有开始,但我们已清楚地看到并深深地感受到风暴欲来前,大气中所弥漫的激动不安和在人们心理上所激起的骚动。进军,广袤的草原,风俗画般的奇异、多彩的民族生活场景与复杂的阶级斗争的交织,就构成了长诗叙事与抒情的有机结合。但长诗更主要的成功,还在于诗人设迥避矛盾斗争的尖锐性与复杂性,而无产阶锻革命斗争与民族关系的揉合,更增加了长诗的冲突力量。这首先表现在,长诗中没有把阶级敌人简单化、脸谱化,就在阶级斗争的全部复杂性上,淋漓尽致地揭露了主要是老牌特务、帝国主义分子马克南和叛乱首领乌斯满的狡猾、阴险。其次,我们从部落头人阿尔布满金与牧人间的阶级关系上,也强烈地感受到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特别是发展到阿尔布满金对苏丽亚和对萨尔琳的迫害更达到顶点。

一部拥有约五干行的叙事长祷,它需要随,着情绪的发展和情节发展的内在要求而出现内容上的和谐而紧张的节奏,《复仇的火焰》（第一部)在这方面,也获得极大的成功。如长诗中最优美的抒情篇章之一"静静的巴里坤"，先以十三个猎人在暴风雪中的突然出现开始,接着却响起了布鲁巴的激动人心的伴着东不拉的吟哦;第三节又是十三个猎人同暴风雪搏斗的情景,但第四节却又是在"月亮从云缝里洒下凄清的光辉"的宁静的夜,布鲁巴向巴哈尔兄妹叙述了苏丽亚的身世；第五节是热烈的刁羊跑马竞赛,紧接着却又是从人们情绪上所渲染出来的革命形势急骤发展……。总之,在读这一章时,这种从内容要求出发，又在情绪上传达出来的时疾时缓的节奏,紧紧地扣住我们的心弦。假如从全诗看,或直叙,或暗示,或细节描写,或通过人们的心理描写,都使我们仿佛始终能听到强大的人民解放军的脚步声,看到神勇无比的巨人般的人民解放军的集体形象。相形之下,马克南、乌斯满之流,只不过是些鬼魅的跳梁小丑而已。

如果我们可以把《复仇的火焰》〈第一部〉称之为一部扣人心弦的民族命运交响乐序曲,那么,在这部序曲中,又由于对各种不同的典型人物的生活命运和精神面貌的刻划,而拥有着各种优美、丰富的变奏。长诗所拥有的复杂情节和宏大结构,决定了塑造出一系列成功的人物形象,是长诗写作的重要而艰巨的任'务。在长诗中,我们看到了几十个浮雕式的人物画廊。这里有人只解放军的集体英雄形象,解放军的步兵师长任锐、骑兵团长巴彦拜克、以及哈萨克族干部沙尔拜；长诗中也突出鲜明地刻划了阴险、谲诡的帝国主义分子马克南、何志仁、尤丽及反革命首领乌斯满,头人阿尔布满金。但随着故事的急剧发展,越来越多的

生活在静静的巴里坤草原上普通而善良的牧人形象,却渐渐上升到重要地位。他们是布鲁布、

法伊扎大婶、叶尔纳与萨尔琳等,而最主要的却是年轻的鹰巴哈尔与苏丽亚。

做为巴哈尔的性格特征,我们首先看到他在战胜那场突发的大风雪中的镇定、勇敢和鼓

舞力量,而在赛马夺居吕的喧闹场面中,又显示了他的骁勇与深湛的骑术。但是做为一个处

于头人世代统治下的特定生活环境中的青年人,他的性格还要复杂得多。偏颇、虚荣与自尊,曾使他因为沙尔拜一一他少年时代的好友如今是解放军干部的几句刺激性的话,竟动了武,并产生了"自从你一拳将我打倒在地,你就是我永生永世的仇人"的可怕复仇心理。但最突出的还是当他与苏丽亚的爱情受到头人的破坏与挫折后,这个曾是勇敢的山鹰,被头人一下子砍掉了翅膀,狭隘的民族意识和为头人的小恩小惠所动,便为了"部落和仁慈的首领","愿意献出整个身心"。他的生活目的蓦地缩回到鼻子下的一点个人利益：为了娶苏丽亚而为头人流汗。如果说在大风霉中,他把自己的命运与其它十二个人的命运紧扭在一起并成为他们克服困难精神的鼓舞力量,而显示了他精神世界的崇高;如果说,他因苏丽亚悲惨、坎坷的生活遭遇而感动,怜悯和感恨感情搅在他心中"而显示出他年青性格的正直,那末,当他匍匐在头人脚下,为头人做忠心奴仆的时候,他的性格的辉煌面便失掉了光彩。因此,他最后充满战争的渴望参加了反革命叛乱,是并不偶然的。但是苏丽亚却不同。她有着一段充满血泪的特殊生活遭遇,她是头人阿尔布满金的养女，但那她颗纯真、善良的心却不属于头人,而属于另外一些人:布鲁巴、法伊扎大梅和巴哈尔兄妹。在头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个"能换回大批牛马"的"物",但与布鲁巴等人在一起,却真正感到做"人"的温暖,因为:"不幸的命运将她们连在一起,法伊扎把苏丽亚当做哝一的亲人,她常常抚摸着苏丽亚背上的鞭痕,哭得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这也正是她能与巴哈尔真诚相爱的思想与生活基础。苏丽亚与巴哈尔的大胆的爱,实际上是她受压抑的精坤的反抗,是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她坚强性格迸发的火花。始将与广大贫苦牧民在一起的苏丽亚,正因为她认识到阿尔布满金的丑恶嘴脸与险恶,所以她衷心地劝告充满战争狂热的巴哈尔不要远去,而最将在政治上的大风暴即将来临时,她逃择了唯一正确、光明的路,与布鲁巴、法伊扎等一起，奔向了解放军驻地巴里坤城,

对美蒋武装匪徒乌斯满刻划的成功也是长诗的很大收获。在乌斯满正式出现以前,通过我军纵队司令对任锐的指示中,从马克南的口中,已暗示出这个主要人物的某些特征，在情绪上造成一种千呼万唤之势。他的出现首先是特写般的漫画肖象："突起的颧骨嵌着扁平的鼻子,褐黑的脸盘染满草原风霜","愚蠢、残忍和狡诈的纹路,交织在那下垂的嘴角旁,黄色的眼珠有如猫的瞳孔,闪动着一种野性的光芒。其次，又是一系列动作的刻划：乌斯满激动得双臂一抖，撩起衣襟擦干溅满奶茶的手掌"，"吃力地读着每一词句"，忽然跃起.踮着右脚尖在帐蓬里转动,他一会搓着双手,一会又拍着脑门,那模样真象马戏团的狗熊"。这就把这个粗野、兽性、歇斯底里的武装叛匪表现得多么绘声传神,跃然纸上！

从闻捷的第一部诗集《天山牧歌》中,就已经表现出他的抒情诗歌创作的清新、跳跃、细腻的笔触,对表达处于特定阶级地位的不同人的细微感情的擅长,以及对边疆兄弟民族生活的熟悉与挚爱。正是基于对边疆兄弟民族在党的阳光下的生活和人的精神面貌所发生的根本变化的灼热感情与特殊感受,就形成诗人在《天山牧歌》中所表现出来的抒情风格的思想与生活基础。从许多优秀的有代表性的篇章看,《复仇的火焰》(第一部)是《天山牧歌》的扩大或发展。事实上《天山牧歌》也为《复仇的火焰》〈第一部〉的写作进行了长期的生活和创作上的准备。这不仅因为同出于诗人对天山南北,对巴里坤草原,对新疆各族人民过去与现在生活的熟悉与热爱,同时从抒情风格的一致上也反映出与《天山牧歌》时期的联系。另外我们从对巴里坤草原的风俗景物描写,从巴哈尔与苏丽亚的爱情描写,从热烈的赛马场面和对巡回贸易小姐的描写:在《天山牧歌》中的"赛马"、"爱情"、"古老的歌"、"货郎送来春天"等诗中都可以看到它们的某些联系。但在《复仇的火焰》〈第一部〉中,这种抒情的发展却在于:从《天山牧歌》的诗集中、简练的摄取个别生活场景或片断的抒情描写,进而运用到宏伟的史诗般的生活场面的陈述与铺张的抒情描写上去了。

经过某些修改后的长诗与发装在《收获》的原诗比较,显然更理想多了。除在第一章甚至是整个地删除了臃肿的不够真实的描写外,象在刻划巴哈尔听到阿勒尔毛拉的"出人意外的宣判"后的心理状态时又增加进十六行诗,补充了原诗对这时巴哈尔的复杂精神状态和心理变化刻划的不足,都是很必要的。

孙克恒  

山东烟台人。195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大学期间曾参加北大诗社，后历任兰州大学中文系助教，兰州艺术学院文学系助教，西北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西部文学研究所所长，中国现代文学教研室主任。中国作家协会甘肃分会理事。6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198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论集《谈诗和诗歌创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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