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山收歌》到《河西走廊行》

一一简论闻捷的诗歌创作

孙克恒        胡复旦

闻捷是一位近几年来影响较大的诗人。他的第-本诗集《天山牧歌》,就以它特有的明丽、清新的抒情风格,引起人们的注意。此后,我们又陆续读到他的一些诗作一一后结集成《祖国!光辉的十月》。到一九五八年,在总路线的光辉照耀下，在国民经济各个战线全面大跃进的火热斗争里,我们又听到了诗人激越的歌声。数以百计的报头诗,故事诗《东风催动黄河浪》，组诗《河西走廊行》和长篇民族史诗《复仇的火焰》第一、二部的连续发表和出版,标志着诗人闻捷在诗歌创作道路上,迈向一个新的阶段。

《天山牧歌》充满诗情地始我们描绘出解放后祖国边疆的维吾尔族、蒙古族和哈萨克族人民新的生活场景,新的精神面貌和他们对未来的理想;反映了边疆各族人民生活中所发生的各种巨大变化。

干杯!牧人以赤诚的语言,

祝福祖国的青春；

干杯!牧人用鲜艳的花朵,

感谢汉族的弟兄；

干杯!牧入把一万个健康,

献给人民的父亲。

一一〈宴客〉

读着这样的一些诗,我们就仿佛置身于散发着强烈的草原气息的兄弟民族盛大节日生活中,这里有紧张而又富有情趣的赛马场景(《赛马》),充满欢乐而又谐谑的婚礼场面(《婚礼》),等等。我们多么惊喜于新的社会主义生活理想和道德标准,在兄弟民族间牢牢地建树起来。姑娘回答青年人的追求是:"那得明年麦穗黄,等我成了青年团员,等你成了生产队长。《金色的麦田》青年人的理想与开发祖国边疆、建设自己家园的崇高事业紧紧结合在一起。请读

夜莺还会飞来的,

那时候春天第二次降临

年轻人也要回来的,

当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矿工。

——《夜莺飞去了》

"去年的今天我就做了比较,

我的幸福也在那天决定了,

阿西尔已把我的心带走,

带到乌鲁木齐发电厂去了。

——《舞会结束以后》

林娜的理想更代费了广大兄弟民族人民的心愿：

她愿古老的蒙古民族,

人口一天一天地增添,

在这美丽的故乡,

实现共同的志愿一一

牧场上奔跑割草机,

都落里开设兽医院,

湖边站起乳肉广,

河上跨过水电站。

——《志愿》

《天山歌歌》中比较突出的是那部分描写青年人爱情的诗。这些诗之所以成功、有特色,是与诗人对兄弟民族生活的熟悉、热爱,并在兄弟民族民歌的丰腴土壤上吸取营养分不开的。象《苹果树下》、《夜莺飞去了》、《告诉我》、《河边》等诗,运用了诗句重迭、音节复沓,使诗歌语言具有一种音乐美。

你住在小河那边,

我住在小河这边,

你我心意相投,

每天隔河相见.

两个年轻影子,

映在小河里面,

该不是雪山尖上,

盛开了两朵雪莲?

这首《河边》就很容易使我们联想到这样两首藏族民歌:

你住在山东边,

我住在山西边,

夭夭想念你,

路近人儿远。

你在河那边,

我在河这边,

你若真心爱着我,

搭个桥儿也情愿。

在这些诗里,爱情被赋予了新的社会意义,具有着社会主义思想内容和精神风貌,《苹果树下》里,爱的追求是与愉快的劳动交融在一起的，《舞会结束以后》里,爱的表白又突出了青年姑娘对工业建设的向往;而《追求》又在爱的描述里,抒写出青年人对先进分子的无限爱慕:

你要我别在人前缠你,

除非当初未曾相见,

去年的劳动模范会上,

你就把我的心搅乱;

正因为爱慕的动机是如此高尚,我才会感到接着的"你纵然把羊群吆到天地,我也要抓住云彩去赶;你纵然把羊群赶到海角,我也会踩着波浪去撵。"-一这样抒情是多么真切,多么饶有诗趣。

如果就《天山牧歌》所展示的是解放后边疆兄弟民族地区的新生活风貌,它所歌唱的主旋律是爱情的话,那么《祖国！光辉的十月!》所收集的一些诗,它们的内容和形式都要更为丰富和多样。在这本不厚的诗集中,我仍深深地感受到祖国强大的呼吸;对工人阶极,对保卫祖国海防的水兵，对伟大的苏联,诗入倾注了无尽的激情和颂赞。无产阶级的爱国主义精神与国际主义精神的结合,是横贯这本诗集的基本主题。对强大祖国,诗人唱出了六亿七千万人民共同的心声:

我们

六万万双

劳动的手,

将在自己的国土上.

完成

我们祖先梦想不到的

伟大的

光辉的事业!

我们是

建设社会主义的

勇士,

我们是

当代神括的

创造者。

---《祖国！光辉的十月!》

诗人在各个时期的重大政治运动中,满腔热情地写出了许多优秀诗篇,在一九五五年十二月,全国农业合作化高潮中写下的《撒在十字路口的传单》,就是这样的诗作。在这组诗里,诗人对运动中各类人物心理、性格特征作了深刻分析一一他们是贫农,老社员,家庭厚了的农民,还在犹豫的农民,两个心眼的社员,胆小怕事的同志,等等，诗人表现了他的明确的无产阶级立场、党的政策观念和鲜明的阶级爱憎,象:

咱们人穷志气不小！

没有本钱吗,

到高山上去砍,

到大河里去捞。

咱们缺少什么,

老社会关照;

再有天大困难,

党会来撑腰。

用不着几年,

咱们就成金棒子了！

警告那些富农,

他们不要笑得太早。

—一《给贫农(二)》

主题的尖锐性、战斗怪,在诗句中闪耀着隽永的警句,是这组诗的又一个特点。诗人提醒家底厚了的农民,"记住村口那条标语一—‘走互助合作的道路',‘一心奔向社会主义'";诗人告诫饲养员"牛不是你家的,也不是我家的；它是咱合作社的家产"，因此要"喂得它毛光屁股圆"。在《给记账员》一诗里,又发出这样真挚、热忱的呼声:"要细心啊,社就是家！工作要象姑娘锈花。"这种运用战斗的诗歌形式、迅速宣传党的政策、使诗歌更好地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创作态度,表明闻捷是在努力实践着毛泽东同志所指示的文艺方向,走在一条坚实的、正确的创作道路上,正由于是这样,所以到一九五八年,闻捷与李季一起,便写出了大量被誉为"时代的战鼓"和"甘肃人民大事记"的报头诗。

一九五八年,经过伟大的反右斗争的深刻教育和斗争锻炼,带着党的谆谆教导,李季和闻捷两位诗人离京远行,奔向大西北,落户在飞跃前进中的甘肃,到如今已有两年多了。

两年多来,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的伟大胜利,国民经济各部门所出现的持续跃进的大好形势,始革命的文艺工作者思想与创作注入了新的生命和新的血液。这正象李季与闻捷在全国第三次交代大会上的联合发言中所说的:"这是诗的时代。……人民创造了爵的时代。……在这样充满诗情画意的时代,每一个忠实于时代、忠实于人民、忠实于党的诗人,他的心脏能够不强烈地跳动吗?他的思想能够不飞快地前进吗?他的喉咙能够不放声地高歌吗?"当他们"以普通劳动者的身份,投入引洮工地和河西走廊的沸腾生活中,投入甘肃大跃进的火热斗争中"的时候,他们的体会更值得我们深思:"我们逐渐摸到了时代的脉搏。我们逐渐听到了时代的声音,我们的思想变得敏锐起来。我们的感情燃烧起来。我们的视野忽然开阔起来。我们自然而然地和工农群众同呼吸、共命运了。人民的欢乐成为我们的欢乐。人民的自豪成为我们的自豪。我们也变得精神振奋、斗志昂扬、意气风发了。因此,在闻捷的诗歌创作上,一九五八年以来的两年间,不论在数量与质量上,也都是空前丰收和飞跃前进的两年。在一九五八年,他与诗人李季一起出版了报头诗集《第一声春雷》和《我们遍插红旗》，献出了歌颂在大跃进中工人阶级的智怒与创造的故事诗《东风催动黄河浪》五八年到六0年间,又陆续发表了组诗《河西走廊行》和具有民族史诗规模的长诗〈复仇的火焰》的第一、二部〈动荡的年代,和《战斗的草原》。这一事实再一次雄辩地证明了毛泽东同志的谆谆教导的无比正确性:"我们知识分子出身的文艺工作者,要使自己的作品为群众所欢迎,就得把自己的思想感情来一个变化,来一番改造。没有这个变化,没有这个改造,什么事情都是做不好的,都是格格不入的。"

报头诗,是"诗歌同党的工作,同工农群众结合的一个重要方式"。

鲜明的坚定的无产阶极立扬、灵敏的政治嗅觉和政治激情,是报头诗的生命.在闻捷与诗人李季合作的一百多首报头持中,一九五八年间许多重大事件，都得到迅速的热情的反映，极大地起了鼓舞人民、团结人民、教育人民的武器作用。他颂赞甘肃人只的伟大创举引洮上山工程和技术革命的光辉成就，他礼赞苏联人造卫星上天:他为照耀人民向社会主义前进的灯塔-一-总路线的公布欢呼。当帝国主义的魔爪伸向中近东时,诗人又站在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庄严立场上宣告:"战争狂人胆敢挑衅,纽伦堡的绞架等着他们。""战争狂人胆敢发疯,阿拉伯沙漠就是他们的坟。"(《北京发出坚决的命命》)在《我们遍插红旗》一诗中,忠于党、忠于无产阶级革

命事业的决心和由大跃进的现实激发起来的内心不可遏抑的震荡,使诗人引吭高歌:

啊!红旗在前,红旗招引……

红旗啊,火样的红，燃烧着战士的心！

我们看见红旗,血液就象钢水沸滚,

坚强的心脏也会剧烈地跳动o

因为,这红旗拍击过秋收暴动广场的天空,

这红旗,六盘山上漫卷过西风,

这红旗,曾在平型关前劈砍密布的战云,

这红旗,鼓舞过横渡长江天险的百万大军……

因为,这红旗呵,是毛泽东思想的结晶,

是战斗的党中央集体智慧的集中,

我们高举红旗,就会战无不胜!

在写作报头诗的同时,受到大跃进中工人阶般的无穷智慧和创造力所启发,闻捷又写出了长篇故事诗《东风催动黄河》这首诗通过对某机器厂工人在党领导下试制汽车成功的故事,刻划出一系列新型的工人阶级的形象。老工人黄师傅的粗中有细、憨厚机警,和以小张为代表的青年工人的生龙活虎般的性格，他们对党热爱,对未来生活充满幻想,他们勇于克服困难、为新事物入迷，所有这些,都描绘得很真实生动,富有生活气息。看来,这是一部经过一定酝酿后一气呵成的作品,所以读起来流畅、平易近人。但长诗在形式与格律上却始人以紊乱之感,有时新诗体,有时又是民歌体,有时三行一节,有时又是四行一节,不够和谐、统一。长诗的主题思想也嫌浮泛,缺乏深刻的思想斗争的描写,如试制汽革过程中,两条道路的斗争,展开的就不充分。但《东风催动黄河浪》的出现,还是值得我们重视的。首先,题材的现实性和思想内容的积极社会意义,我们应予肯定。在我国现代文学创作上,我们知道,以长诗的形式直接反映工人阶般的生活和斗争的作品,除柯仲平的《平汉路工人破坏大队》〈第一章)外,还不多见。而《东风催动黄河浪》正是在社会主义大跃进形势下,刻划我国工人阶级新的思想性格和崇高品质的初步的可喜收获；其次,《东风催动黄河浪》的发表，说明长诗也能及时地迅速地为当前重大的革命斗争服务,并发挥其特长与战斗威力；问题的关键不在形式,而在于内容,在于与内容直接相关的诗人的世界观和政治热情。

甘肃河西走廊,富饶、辽阔。自古以来,多少诗人在此抒发过豪兴逸致,出现过多少千古名句。

但悲怆、凄切、绝望之情,始终是这些作品的基调。"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至内关",就是这种心境的真实写照。

随着人民革命的胜利,随着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一日千里的飞快发展,特别是在大跃进的一九五八年里,河西的面貌起了亘古未有的根本变化,为了迅速改变甘肃又穷又白的面貌,河西人民在党的领导下与全体甘肃人民一起,擂动大跃进的战敲,战洮河,降黄龙,夺钢铁，争丰收,向大自然展开猛烈进攻。组诗《河西走廊行》可以说是在这种惊天动地的革命形势下,继报头诗和《东风催动黄河浪》后又一支英雄时代英雄人民的赞歌。在这组抒情诗里,诗人热情洋溢地歌颂了河西人民在改造自然、建设世会主义美好家园的劳动中,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革命干劲，同时，也深刻地发现与表现了蕴藏在人们心底的浪漫主义激情和崇高的生活理想。河西工业的高速度发辰,在大跃进中人民新精神风貌和性格的成长,人民公社所显示出的蓬勃生命力……无不激起诗人波澜壮阔的感情起伏,这正如同诗人所说的:"我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地方,我感到有一股暖流,整天在我胸中激荡，促使我时时想放声歌唱。"(《河西走廊行》后记)诗人也正是才情焕发地以他的政治激情和抒情才能把生活中这些变化升化到诗的境界。所以,就《河西走廊行》所反映的现实生活的深度和广底,以及它所表现出来的闻捷抒情诗创作的新特色来讲, 《河西走廊行》发展了《天山牧歌》,更在《祖国！光辉的十月！》的基础上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对着沸腾的石油城-一玉门,新生的艺术古都敦煌,金色的粮仓张掖,屹立在与风沙搏斗

最前线上的民勤,大炼钢铁的先锋城山丹，以及终年积雪的祁连群山,陡峭险峻的乌鞘岭……诗人献出了发自肺腑的歌唱，许多写景诗也含蓄着深刻的思想。他描写"逶迤万里活象一条黄龙"的古长城,但主要的却以此衬托出比古迹更伟大的人民改造自然的力量:"二十万大军正营造一座新的绿长城,和一条贯穿河西走廊的渠道。"（《万里长城》）听,对美丽的疏勒河今昔,诗人唱出了多么动人的歌:

你呵,蓝色的疏勒河,

终于盼来最好的年月；

看！那是农人的足迹,

听!这是牧人的山歌。

你呵,蓝色的疏勒河,

今天也欢欣地唱酒歌；

托起你那乳白的花朵,

呈献给东来的开拓者。

一一《疏勒河》

《河西走廊行》也给我们塑造出一系列令人难忘的人物形象。在众多的河西人民英雄群众中,我们看到那位不知疲倦的"还穿着那套绿色的军装,一只空袖筒在风中来回地晃荡"的部长(《部长同志》),我们看到在大跃进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党委书记(《省委书记》、《县委书记》),我们看到还戴着红领巾的小厂长(《"六一广"的工人》),我们看到在风沙线上,怀着"深信青杨能筑起百里风墙"以征服沙漠的理想,辛勤劳动、坚持树苗培育试验的南方姑娘(《青杨》)。年轻的小柳村技术员梦想着"只见一块小麦密得象苇湖,哎呀!珍珠般的麦粒园滚滚!"(《技术员

的梦》)而老年人也不甘示弱:

他抖开自己那花红的夜被子,

浸透渠水始树唤盖上。

一—《老人》

"年醒人,你就.我不行？

咱门长城外面比本领……

一一《老爷爷》

在闻捷的这组诗里,深刻的政治思想内容与诗人优美动人的抒情,有机地密切地交流融汇在一起,其中象《麦田》、《古松》、《喷泉》和《敦煌新八景》中的几首诗,都是难能可贵的优秀抒情诗篇。

从《天山牧歌》到《河西走廊行》,我们极简略地回顾了一下诗人闻捷 六七年间的诗歌创作道路。我们衷心地为一位祖国优秀抒情诗人的飞快成熟而高兴.

《河西走廊行》和闻捷六七年来的全部创作,深刻地表明了毛泽东同志的文艺工作者必须到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一一这个指示的无比正确。由于诗人遵循了党和毛主席的指示，深入了生活,所以才能真正体会到象这样的创作的幸幅:"当我们怀着激动而又有些沉重的心情,在写字台前坐下,铺开稿纸以后,引洮工地和河西走廊的自然景色和劳动画面,便清晰地展开在我何的眼前;那些和我们一同生活过的英雄人物们,便亲热地向我们的身边走来。于是,我们拿起自己的笔,飞快地写下一首又一首歌颂新时代、新人物的抒情短诗。（李季、闻捷《诗的时代，时代的诗》）

关于《河西走廊行》和闻捷的全部诗作的艺术表现形式,尽管跨入为了适应于表达丰富复杂的生活内容的要求,在写作《祖国!光辉的十月!》前后,闻捷在诗体形式上,曾做过各种尝试,用过歌谣体,带格律的半自由诗体,马雅可夫斯基式的，在结构形式上,也出现过四行一节,六行一节,甚至十几行一节或不分节的情况。但《河西走廊行》和《天山牧歌》、《水兵之歌》却总是在闻捷诗歌创作抒情风格方面具有代表性的。这种风格的特点,是在诗歌语言上较自由,通畅，散文化中夹有满意的创造;在结构形式上,基本上是四行一节,有规律的押韵。因此,闻捷的诗读起来,节奏较徐缓。这种诗歌语言与形式的优点是适合于淋漓尽致地表抒感情的。其次,闻捷善于捕捉生活中的一些富有特征性的生活场景或人物行动,通过一定的故事情节的表述,来完成一首抒情诗的构思。所以,我们也可以说,夹叙(叙述)夹抒(抒情)是闻捷抒情诗的主要特点。第三,浓烈的民歌风味,增强了闻捷的诗的朴素和美。《天山牧歌》表现的尤为显著。

一九五九年以来,闻捷除零星地发麦过不多的几首短诗外,正在专心致志于长篇民族史诗《复仇的火焰》三部曲的创作。就目前已发表的前两部《动荡的年代》和《战斗的草原》来看,闻捷抒情诗的创作风格和特色在长篇叙事诗中也有新的运用和发展。囿于篇幅,详细意见容另文再论,这里就不赘述了。

一九六一年二月于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