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美的牧歌  热烈的赞歌

——论闻捷的诗

刘士杰

夜莺飞去了,

带走迷人的歌声,

 ......

夜莺还会飞来的,

那时候春夭第二次降临；

......

--《夜莺飞去了》

诗人闻捷自己就是歌唱春天的夜莺。他不倦地为人们歌唱,因而深受人民的欢迎和热爱。不幸,在十年动乱的肃杀严冬中,这只夜莺"飞去了",消逝了,永远“带走迷人的歌声”。而当祖国的"春天第二次降临"时,他却没有再飞回来,人们怀念他和他的歌声,痛惜他的优美的歌声成了诗坛绝响。

闻捷的诗有牧歌的恬静幽美的情调,又有赞歌的欢快热烈的旋律。在这些诗中,闻捷满怀巨大的政治热情,以热爱人生,热爱生活的赤子之心,歌颂新生活的美好和社会主义新人的崇高而美丽的精神世界。

在当代诗人中,闻捷是唱着牧歌走上五十年代的诗坛的。他的牧歌散发着草原上清新芬芳的气息；并且以歌颂祖国面貌日新月异的变化,歌颂美好的劳动和爱情为其主旋律。《晚归》即是这样一首优美的牧歌。诗人以抒情的笔触描绘了兴旺的草原一片绚丽的黄昏景色后,接着状写了牧人们欢乐的心情："我们的羊呀合了群,我们的人呀齐了心……"最后以富有生活情趣的场面作结,历历如绘,余音在耳,意味无穷：

牧人们跟着妻子回去了,

暮色笼罩住几对青年人,

巡夜的老爷爷打趣地问：

"你们哪天搬进一个帐篷?"

诗情画意,恬静幽美,一幅草原晚归图陶冶着人们的心灵。《晚霞》也是一支优美别致的牧歌。诗人通过在牧人眼中变幻成草原兴旺景象的晚霞,歌唱新生活,"歌唱晚霞洞悉牧入的心……"在《宴客》一诗中,诗人借牧人克里更之口,由衷地、自豪地唱出了生活的赞歌：

我们生活得怎样?

请看每一个牧人的笑容s

我们怎能这样生活?

请听牧人们洪亮的歌声。

闻捷把一九五九年的自选诗选集名为《生活的赞歌》,这是很恰当的。闻捷的许多诗确实是生活的热烈的赞歌,《斯拉阿江》就是一首别出心裁、情趣横生的新生活的赞歌。从这首诗中还可见出诗人运思谋篇的匠心。闻捷善于从看似平常的题材中发掘不寻常的主题,寄托深挚的感情。因为穷,"生过九个孩子没有听到孩子叫声娘"的塞里木汗,在"分配土地的晚上"生下了第十个孩子。为了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入们"从鸡叫争到天亮",最后还是工作组长提议孩子取名为“斯拉阿江”。维语"斯拉阿江"意为"建设"。诗人充满激情地写道：

从此,这孩子有了土地和住房,

有了响亮的名字一一斯拉阿江!

他和哥哥姐姐同是妈妈生养,

新的祖国却把他的生活引向大阳。

人们只向塞里木汗提出一个希望,

请她每天黄昏抱着孩子站到门旁,

人们耕耘归来叫一声斯拉阿江！

据说：就给明天的劳动增添无比力量。

这里,孩子不仅被看作今天幸福生活的象征,而且包含着对明天更为幸福的生活的热烈憧憬,和对劳动的那种光荣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是只有改变了自己悲惨的命运而成为国家的主人的人才具有的。而这种深刻的思想、深厚的情感又是通过富有生活情趣的诗句表现出来的。《新村》是另一首别具一格的佳作。这首诗构想奇警,寓意隽永,巧妙地把戈壁中常见的"海市蜃楼"幻影这一自然现象加以逆转联想,热情地歌颂了戈壁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旅人啊!请相信你的眼睛,

这不是戈壁上神奇的幻景；

就在你曾经走过的地方,

已经出现了第一座新村,

无数座新村将会跟踪出现,

象千万颗星星撒满秋夜的长空。

社会主义新生活的脚步已经闯进亘古荒漠的大戈壁,"无数座新村"将改造大戈壁,赶走荒凉寂寞。诗人富有象征意味地告诉人们：我们就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把幻想逐渐变为现实.建成人间天堂。

闻捷是一位多惰的诗人,擅长写爱情诗。他的爱情诗鲜明地表现了时代的风貌、新生活的光辉和地方、民族的艳丽色彩,因而深受人们的喜爱。

在《告诉我》一诗中,诗人描写一位守卫在蒲犁边卡上的战士思念在吐鲁番的情人：

此刻,我正在漫天风雪里,

监视着每一棵树、每一座山岗；

只要我一想起故乡和你,

心里就增添了一股力量。

告诉你,我的姑娘!

我过去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我永远地忠实于你,

象永远忠实于祖国一样。

这首诗动入地歌颂了战士的崇高庄严的爱情。战士把对情人的深挚的爱情,扩充、升华为对家乡、对祖国的忠贞不渝的爱情。这不仅展现了战士高尚的情操,美好的精神世界,而且也显示了正是伟大的时代给爱情投下了耀眼的光彩。

歌唱在劳动生活中的爱情,在爱情生活中的劳动,也是闻捷爱情诗的一个重要内容.《河边》中的男女主人公所歌唱的是在劳动中培育起来的淳朴纯真的爱情：

.

你爱我一身是劲,

我爱你双手能干,

牧羊人爱牧羊人,

就象绿水环绕青山。

在《金色的麦田》一诗中,诗人以活泼欢快的笔调歌唱一对年轻的恋人在劳动中建立的爱情.当小伙子含蓄地向姑娘求婚时：

巴拉汗羞得脸发烫,

她说："那得明年麦穗黄,

等我成了青年团员,

等你成了生产队长。"

结婚的首要条件不是什么丰厚的嫁妆和聘金,而是出色的生产劳动和政治上的进步。这首诗即使在二十余年后的今天读来,也仍然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闪耀着新思想、新生活的虹彩。在《种瓜姑娘》中,姑娘把标志出色劳动的奖章作为择偶标准。而在《婚期》中,姑娘只边接那位"从不满足自己的生活","怀着一颗炽烈的心,想一手改造自己的家乡"、"性格和山鹰一样"的人。在这些诗中,闻捷是多么深情地歌唱这种健康、淳朴、美好的爱情!而在《爱情》、《舞会结束以后》等诗中,诗人更以满怀激情歌赞崇高的、坚贞不渝、严肃专一的纯洁爱情。姑娘的情人在剿匪战斗中失去一只左手,为了珍惜姑娘的青春,他故意回避她。但当姑娘终于"听到他痛苦的心跳动"时,她坚定地表示： "哪怕他失去了两只手,我也要为他献出终生。"舞会结束以后,年轻的琴师和鼓手争着向吐尔地汗姑娘表示爱情,但姑娘心中却另有所爱,"阿西尔已把我的心带走,带到乌鲁木齐发电厂去了。"古往今来,有多少诗人歌颂对爱情的专注和忠诚,然而同样题材的诗,在闻捷笔下却只感到新鲜、别有风味,既饶有生活情趣,又透出时代气息：

我挥动鞭杆的手,

已和钻探机发生爱情,

我吆唤马群的嘴,

每天都和电话机亲吻,

阿尔泰的姑娘异常多情,

爱慕我是个钻探工人,

可是你不要喝酸奶子呵,

请相信我对你的忠诚,

闻捷在古老的爱情题材中注入了新型的思想,新型的情感,因

而获得了新的生命！闻捷的爱情诗既是爱情的颂歌,又是新时

代、新生活的颂歌。

闻捷的诗很注重探索表现人物的性格和精神面貌,特别注意表现和歌颂社会主义新人的优美的内心世界。这一特点,在他的叙事诗中固然表现得十分突出,就是在他的抒情诗中也同

样有所体现。

他的著名长篇叙事诗《复仇的火焰》并不满足于情节的曲折离奇,而是着重刻画人物的性格和精神面貌。骑手巴哈尔的骠悍、粗扩、勇猛但却头脑简单、蒙昧轻信,头人养女苏丽亚的温柔多情,但却爱憎分明,立场坚定,党的干部沙尔拜忠于党的事业,热情坦荡,但却鲁莽急躁,简单生硬,不注意工作方法,以致背离了党的政策,……这一系列人物形象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是反面人物美国领事麦克南、叛匪头子乌斯满、自俄特务尤丽也没有写得简单化、脸谱化,而是着重展现他们反动、丑恶、黑暗的内心世界,而且写得各有个性。在他的另一首叙事长诗《东风催动黄河浪》中,他以风趣幽默的笔触,富有喜剧性的情节,写出了老工人黄师傅一心为公、刻苦钻研而又乐观开朗的内心世界,写出了他那"老少年"的性格特点和高扬的精神风貌。声口逼肖的性格化语言更加强了诗的浓厚的生活气息。而在《哈萨克牧人夜送“千里驹”》这首叙事诗中,诗人通过哈萨克牧人连夜送回走失的军马这个平常而又动人的故事,热情地歌颂了哈萨克老牧人和他所属的这个民族的高尚的道德品质和美好的心灵。诗人先是对爱马如命的哈萨克牧入一家如何酷爱这匹"没有主人的野马"作了尽情的渲染,然后突出地表现这个在年轻时也曾为了争夺一匹好马,而"和别的部落争吵、斗架"的老牧人那高尚的思想境界：

如今不是年纪老了,

失去了爱马的兴趣；

而是我更爱一样东西,

那就是哈萨克人的声誉。

而当终于知道这匹"千里驹"是解放军的军马时,全家就一致赞成连夜送回这匹宝马。诗人细致地、入情入理地刻画了每个人物的心理变化,表现他们热爱解放军和维护民族团结的可贵感情和可敬品质,因而更加深刻感人。叙事性的文学作品的成就的标准在于是否成功地刻画了人物形象。闻捷的叙事诗成功地刻划了各种类型的人物形象,传神地表现了他们的思想、情感、性格和精神风貌,因而闻捷的叙事诗是取得一定的成就的。

即使是抒情诗,闻捷也很注意刻画人物。他的抒情诗往往撷取生活中一个闪光的片断,一个动人的场景,在抒情的同时,注意抒写人物的精神风貌和细致微妙的心理活动。《向导》描写一个才十八岁的蒙古青年,他热爱着和硕草原,他爱雪白的羊群,更爱牧羊的姑娘乌兰"。有人问他假如敌人来犯,"那时候他将怎样打算?"他没有立刻答复,却以精湛的骑术、英武勇猛的战斗姿态作了最好的回答：

他兜转马头奔到我面前,

脸也没有红、气也没有喘,

他笑着问我："那时候,

我能不能做个骑兵战斗员?

闻捷在这首短诗中,只用寥寥数笔就勾勒出蒙古青年的战斗英姿和时代风貌。这一点是闻捷的特长,他的抒情短章往往都有一个生动的生活片断和场景,有一个小小的动人的故事,以此来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又如《老人》一诗也是这样。一位老人遇见"一队装满树秧的牛车",他看见“树秧曝晒在太阳底下,水嫩的叶子已经有点发黄”，于是一一

老人猛然跳下驴背,

气呼呼地抓住牛缰一一

"你们是给植树人送柴草,

还是往林带上运树秧?"

当赶车人告诉他没法可想时,你看他：

老人起初闷声不响,

随后从驴背上卸下行囊,

他抖开自己那花红的被子,

浸透渠水给树秧盖上。

"

在老人的带动下,"经过一阵混乱和忙碌,树秧都披上水淋淋的大氅。"这样的生活片断,生动、形象、动作性强,而老人崇高的思想境界、作为国家主人的责任感和自豪感以及他那透明晶莹的美好心灵都由此得到了最好的体现。由于诗人不是冷漠地描述这一场景,而是倾注了极大的热诚和激情,因此,这也是诗人以抒情的调子唱出的对于人物优美精神世界的热情的赞歌。上面提到过的《爱情》也是这样的一首赞歌。同样还有《志愿》这首诗,这首诗说"牧人们乘着酒兴,纵谈自己的志愿,当人们问到小姑娘林娜时,"林娜仰起火光映红的脸,她愿终身做一个卫生员"。她要"让老爷爷们活到一百岁,把婴儿的喧闹接到人间"。这是一种何等崇高的志愿！诗人热情地歌颂了这个可爱的蒙族小姑娘的远大的志向和纯洁、善良、美丽的灵魂。

除了少数报头诗之类的即兴应景之作外,闻捷的大部分诗作,或以牧歌式的恬静优美,或以赞歌式的欢快热烈,不倦地、热情地歌唱新的生活、新的世界、新的人物。而这些诗篇正是他诗歌创作中的精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