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卷楼的故事”之三 地摊上捡回的闻捷诗选
一次去黄岗邮局取一个包裹,在邮局门口,看见有人摆了一个地摊卖旧书,摊上摆着一本《闻捷诗选》,劫后捡起,封面已经脱落,极为残旧,问之摊主,价仅三元。
闻捷,与我不曾识面,但他那枝抒情的诗笔,那些描写边塞风情的诗篇,却早使我梦魂颠倒。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新诗人真多,除了艾青、何其芳、卞之琳、臧克家等老诗人外,闻捷、邵燕祥、雁翼、韩笑、张永枚、流沙河等,都是读者们所喜爱的。他们的新诗,一发表出来,马上便传诵开了。
记得前几年,我跟肇庆记者采访团,去大西北采访,沿着河西走廊行进,草原上那悠悠的驼铃,迎风奔驰的骏马,往往会触发我对闻捷的回忆,那些上世纪五十年代曾经吟咏过的诗篇、短句,又会从早已遗的记忆中跳出来。在路过葡萄沟的时候,见到一个光着屁股,满身是泥巴的葡萄娃子,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我们憨笑,手里提这一串刚摘下的葡萄,高举过头,口里不停喊着叔叔阿姨,过来尝尝。我想,这不就是闻捷笔下的葡萄娃子吗?可惜他们已经看不到闻捷的诗篇了。
诗人早已远去了!他是文革中含冤死去的。读过作家戴厚英写的《诗人之死》的人,都会扼腕呼天,这样一个用自己的诗笔,用自己的诗心,为祖国,为边塞歌唱的诗人,为什么“那个环境”竟然容不得他呢?为什么“那个环境”要像楚怀王那样,偏听偏信子兰、靳尚、郑袖,这些人的胡说、中伤呢?为什么,为什么呢?
然而,哪朝哪代没有楚怀王,没有子兰、靳尚、郑袖呢?哪朝哪代没有屈原呢?正因为有这些朝朝代代的屈原,有他们从血管里喷出来的诗篇,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才能发展到今天,并且永远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我从地摊上捡起了这本书,慢慢地翻着,在书的衬叶上看到,有原书主人的清秀的签名,还有三方刻得很有韵味的篆刻。心想,书主一定是一位爱诗的人;不,他也许就是一位诗人,而且是一位青年,跟闻捷的诗心是相通的。然而,他为什么又把这本书丢了呢,让其流落街头呢?百思莫解。
当日,正是端阳节。星湖水上,锣鼓喧天,龙舟竞赛激烈。我高兴地,也悲哀地买下了这本书,还多付了二元,作为对摊主的感激,没有他,这本书也许给丢到废纸堆中,给化为灰烬了。归来,于灯下写了一首七绝。
流落街头谁问津,三元购得慰诗魂。汨罗江水呜咽去,千载长流屈子情。
屈原沉江2200多年了。时间越长,人们对他的思念越深。那天,在黄岗邮局取的那个包裹,就是从湖南老家寄来的,里面是几斤鱼干。我的哥哥,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经常在湘水、汨水之滨垂钓,常常拾些岸芷汀兰回来。